【巍澜】白月光（20）
20.满园玫瑰
待一干邪教成员被地刑司的人带走，天已经蒙蒙亮了。赵云澜开车把沈槐和裴先生直接送到了发布会召开的酒店，等沈槐像只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仔一样跟着他的监护人走后，赵云澜一言不发地把沈巍带回了家。
他的书房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月光照不进来，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阅读灯。
沈巍已经恢复了他往常的样子，如同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低头沉默着，从赵云澜的视角，只能看见他轻颤的眼睫，像一双垂死挣扎的蝶。
他眼看着他褪去黑袍，看着他把长刀收入掌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万年前，沈巍死后，那把共工长刀也随之不见踪影。他疯了似的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它的下落，最后只能承认它或许是和沈巍一起消失了。没想到，它最后还是丢在了地君殿，并在一万年后，悄然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赵云澜此时倒比方才冷静了许多，他坐在书桌后用手指虚点了点正在给自己罚站的沈同学，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沈巍终于敢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低声解释道：“……海星近年来血清研究日益迅猛，通过血清强化的海星人拥有数倍于常人的能力，几乎与地星人的异能不相上下。海星鉴有恃无恐，态度愈发强势无理，长此以往，镇魂令将名存实亡。地星自……自黑袍使陨落，群龙无首，在此关头，不得不设立龙城监察院震慑海星……并且，启动重临计划。”
赵云澜懒得去问所谓重临计划是什么意思，看见沈巍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早该明白了。地君殿里的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不敢明着和镇魂令主对着干，便绕过他找上了沈巍，把一些天下大义之类的说辞压在他肩上，让他代替万年前的黑袍使“重临”地星。龙城的监察院大概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用来牵制海星鉴的，是他面前这位黑袍使二号。
人们需要神，他们就造了一个神出来。
摄政官那个老混球说得不假，地君殿的确没有向沈巍泄露万年前关于他身份的真相，他们只是别出心裁地让他来扮演他自己。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年轻而有大义，又一无所知的神，远比真正神秘莫测的黑袍使对地星更有利。
赵云澜不是没想过把一切告诉沈巍，可是他舍不得。那些惨痛的过往和万年来的折磨，他一个人担也担过来了，怎么忍心再把这份苦分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沈巍？
“我不管地君殿的人跟你说了什么，”赵云澜回避了沈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语气难得地带了家长式的强硬，“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大肆渲染血清的威胁，归根究底是无法接受地星人异能的优越性丧失，眼下以捍卫和平之名厉兵秣马，一旦在这场对峙中取得优势，难道会心甘情愿地收手？到时候，有恃无恐的就是地君殿那些人！”
“我从来没有完全听信他们的话，”沈巍有些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书桌前垂眸看着他，温和而坚定地说，“也绝不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凶器。只是正因为眼下局势紧张，两界和平岌岌可危，才需要一个强大的地星领袖站出来……”
他抿了抿唇，跟谁较劲儿似的绷直了脊背：“万年前的黑袍使可以，我也可以。”
赵云澜真想苦笑一声，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可他不甘心啊。
对换了身份和位置，他终于明白了当年沈巍面对他的无奈。他熬过了长久，踏碎了轮回，所念所求不过是与心爱之人安安稳稳过完剩下的岁月，可偏偏这一点都成了奢望。
怎么会这么难？怎么他妈就这么难？
他找了一万年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凭什么啊？
赵云澜安静地红了眼眶，突然一把打掉了桌上的相框，猛地站了起来，双拳在身体两侧握紧：“幼稚！你也可以？你可以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凭什么……”他深深地喘着气，声音哽咽，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相框磕碎在桌角上又哗啦落了一地。
沈巍低头看着躺在玻璃渣中的自己，好像整个人也跟着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疼得心口麻木却流不出眼泪。
他凭什么……
凭什么以为，可以取代那个人在赵云澜心里的地位。
幽暗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看向彼此。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页牛皮信纸在半空中浮现，先向赵云澜对折了一下，又展开来再对沈巍行了它的鞠躬礼，以沙哑阴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将信上内容读来：“重临之事因昨夜意外提前曝光，敬请黑袍大人速速启程前往龙城监察院，主持大局。”
赵云澜闭着眼，攥紧了撑在桌子上的手。
沈巍引指尖一缕火苗燃了来信，抬头看向赵云澜，艰难地张了张口。
他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默不作声地走出了书房。
赵云澜听着他的脚步消失在楼梯上，继而传来关门声，睁开眼时一滴泪飞快地坠了下来，落得无影无踪。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站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地走向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月光下，后院的小花园里开满了红艳欲滴的玫瑰。
那是他原本打算送给沈巍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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