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和茜茜

【巍澜】白月光(25)


25.告别

咖啡店里灯光幽微,临打烊时进来的客人站在门口摘了帽子,抬头笑了笑,低声问道:“打扰了……不知道您这儿还有没有覆盆子蛋糕?一块也行。”
店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动不动看着他,好一会儿颤巍巍地向前挪了挪,不敢置信地轻轻叫了一声:“赵……赵老师?”

几十年前,当咖啡店店主陈宁还被叫做宁宁的时候,就在地星第一小学读书。她那会儿喜欢唱歌,却五音不全一张嘴就跑调,只会躲在角落里悄悄抹眼泪。赵老师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教她唱歌,到毕业时,她终于能好好地唱完一首歌了。
那是她唯一会唱的歌,她记了一辈子——对于大多数低等异能的地星人来说,他们的寿命和海星人没什么区别,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只有赵老师是不同的,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按了暂停键。几十年来,她从扎马尾辫的宁宁变成了戴老花镜的陈奶奶,而赵老师一点都没变。全地星都知道,他永远年轻,永远神秘,永远随身揣着吃不完的棒棒糖。

像许多女孩子做过的那样,在锁起来的素描本上,少女时代的她也曾用充满向往的笔触一遍遍描绘出他温柔带笑的眉眼和飞扬的发丝。
可是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再不是画中的样子了。
即使裹着厚厚的冬衣也难掩形销骨立,肩膀上的雪花重若千钧,压得他微微佝偻着身子。曾经英俊潇洒的面容爬满皱纹,曾经浓密乌黑的头发稀疏花白……如果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她大概无论如何也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静止的时光忽然从他身上飞奔而去,留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面目全非的……赵云澜。

陈宁不知道他消失的这七年来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地掉下泪来。
“哎,别哭……”赵云澜没想到她会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有些慌张地抬了抬手。他下意识地想安慰她,可是她早已不是那个害羞自卑的小姑娘,他也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赵老师了。于是他只好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认得出啊。”
陈宁压着抽泣颤声问:“赵老师,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云澜笑着冲她摇摇头,慢腾腾地找了个沙发坐下:“去给我拿一块覆盆子蛋糕吧,我想吃那个。好不好?”
陈宁擦了眼泪点点头,把原本打包起来准备分给邻居家小孩的蛋糕和茶放到桌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外面已经开始放烟花了。按主城的习俗,团圆节午夜时分在市中心公园的广场上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零零散散地往市中心公园的方向走,欢声笑语隐隐从窗外飘进店内。

陈宁看着对面的赵云澜,他正在小口地吃着蛋糕,神情专注而平和,好像除了这件事什么也不值得在乎和分心。她心里堵得难受,眼泪不停地从脸上滑落,爬过凹陷的眼窝和眼角的褶皱,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当初请你帮忙雇沈巍来这儿果然是对的,”赵云澜开口打破了让人难受的沉默,“不然我和你的顾客们可就没这个口福了。”

他说完,陈宁才想起了这款覆盆子蛋糕确实是沈巍研究出来的。她记得那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从小和弟弟在福利院长大。赵云澜那时大概想帮他们,又不肯做得太直接,所以请她出面雇了那个少年做兼职,工资也是赵云澜出的。沈巍做什么都很有天赋,研究出来的蛋糕格外受欢迎,在他离开咖啡店之前,陈宁特意向他请教,把那几款蛋糕保留了下来作为店里的招牌。覆盆子蛋糕,就是其中之一。
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
听说那个孩子去了海星监察院工作,弟弟也成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大明星。

她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问道:“您这几年,是去了海星吗?那孩子现在那么厉害了,难道没有办法治好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其实心里也明白,像赵老师这样强大的人都无可奈何的事,沈巍就算是进了监察院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去求黑袍使大人,恐怕也……
赵云澜抿了最后一口蛋糕,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其实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机会把地星好好走一遍呢。这几年索性到处逛逛,才发现原来地星的风景也很不错。”

他不能离开主城太久,且离开一次可以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所以从七年前辞去老师的职务后,他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由远及近,一个一个地方走过来。中途每隔一段时间回一次主城,办完事就继续游历,连家也不曾回过。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拍一张照片,交给当地的邮局。更棒的是,邮局会在他标注的时间把信寄到海星龙城的监察院去,他只需要打乱寄信的时间和自己的轨迹,沈巍就会在未来的几十上百年里的每个团圆夜收到一封来自地星某个角落的信。
一场无聊的捉迷藏。

黑袍使的生命注定是漫长无尽的,赵云澜陪着沈巍过了十一年,只能用更长的年岁去一点点磨掉他心里的痕迹,然后好好过他剩下的日子。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况,沈巍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是好事。
好骗又好哄。

这些自然都无法对陈宁说。
赵云澜放下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绿海螺放在桌上。那是他花高价从景区买回来的,据说能听到海的歌声。赵云澜单纯觉得它还挺好看的,所以送给陈宁做镇店之宝。
“我还有事,要走啦。”赵老师吃完了蛋糕心满意足,十分自然地赖账了。
陈宁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背影,心里难过得不能自抑。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赵云澜了。

“赵老师!”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含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会死吗?”
赵云澜只是背对着她摆摆手:“任何生命都有消散的时候。”

他推开门,重又走进漫天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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